PingZen

停格

Good bye my almost lover.

Good bye my hopeless dream.

         

暂供演员休息的备用教室里难得安静，李易峰随意地把剧本往脸上一摊，困倦至极，却睡不着。

眼前莫名晃现了那人因逆光而模糊的面孔，棱角分明，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煞是好看。

臭小子，不是说要来探班，怎么还不见人影。

李易峰想，不来就不来吧，谁稀罕。

就是死活不肯承认罢了。

不肯承认等待难熬，等待每每相处时都会有的心动则更亦如此。

良久之后，李易峰听见了轻轻的叩门声，被剧本掩住的多了丝叫做欣喜的情绪。

却是个清秀的姑娘探进脑袋，细细软软地唤了他。

“峰哥。”

李易峰大梦乍醒。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幻觉呢。好像那人仍在他身边的幻觉。

峰哥。曾经的明朗少年总用低沉好听的嗓音这么喊他。

近不可闻地长叹，便回话:“咱们女一号又去哪儿转悠啊，你再不来导演可该摔咧子了。” 

独身在外很多年，他一个四川人都已能张口就来上几词北京方言。也结交了不少好友，但当北京夜深，空寂的落地窗前惟他孤影，高脚杯中腥红冰冷的液体难以饮下分毫。

姑娘闻言嘿嘿地笑，“这不是接人去了么。哎，峰哥，这是我男朋友。”

李易峰一怔，忙放了剧本，突如其来的白炽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果然。

“说起来你们算是熟人了。”姑娘开心地见牙不见眼。

是，再熟悉不过，肌肤之亲。

杨洋向他伸出右手，“好久不见。”

李易峰自嘲一笑，我宁愿这不算重逢。

右手悄悄揣进口袋，他缓缓抬起左手，回握了杨洋的。握得太紧，两人的指骨硌在一起，生疼，又有假装的难分难舍，仿佛要抽去全身力气。

“小姑娘都交男朋友了，挺好的。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啊。”李易峰抱起暖手宝，想留住指尖正迅速消减的温存。

姑娘顿了顿，“峰哥你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吗，明明都在微博上公布了。”

避开杨洋略有疑惑的目光，他尴尬地摇摇头，“不知道啊。最近忙嘛，哪有空看微博。”

那么忙吗。杨洋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其实不忙。除了拍一两部戏，监制策划一两部电影，偶尔煲汤，盛出一碗却放凉不管，日子相较三年前还没宣布会逐渐转做幕后时的如火如荼确实清闲得很。

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李易峰现在养成了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习惯，每天把杨洋的微博翻来覆去，似乎要将那微博中的喜怒哀乐渗入自己的骨子里。无论什么内容，大概倒背如流。

李易峰的眼角没出息地欲湿，内心暗骂，难过有屁用，分也分了。

三年前两人同住一间酒店，却碍于长枪短炮不敢见面。

某日凌晨，杨洋仅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上了天台，手里提溜着半瓶老白干。待看清整个挂在栏杆上的黑影，瞬间酒就醒了。

长久不遇的满天繁星和长久不遇的人，但他碰不得。李易峰有首歌他反复听了无数遍，歌词唱，可惜了这个让人触景伤情幽静的美，或许是这意思。

一道鸿沟横跨在两人之间，嗯简单点说就是个游泳池。

李易峰被身后巨大的跳水声一吓，险些翻出栏杆，转过身一看，杨洋滴答着水而遮了半边脸的刘海和衬衫下隐隐约约的腹肌像极了当初挖土的几月里那强大如神一样的男人。

他挑眉，走到池边，莫名开口喊，“闷油瓶。”

想了想是不是抓错了重点，才气急败坏又不得不压低声音地喊:“你他妈疯了。气温都快接近零度了，穿那么少还下水。想明天生病不开工直说，不必折腾身体。”

你折腾，苦的是我。

杨洋没理他，撩开挡住他看李易峰的视线的刘海，兀自凑到李易峰耳边。

“吴邪的小哥不会笑，何妨，我笑给你看。”

李易峰咬咬嘴唇，“我会把这当作你的暗示。”

他脚一跨准备下水，杨洋按住他的肩，惩罚性地轻咬他的耳垂，语气隐忍中透出无可奈何，“急什么，等我上来，免得你着凉。”

李易峰撇撇嘴，杨洋便已身手矫健地翻身跳上瓷砖边阶，到了他身旁，凌厉的吻将至。

工作忙，记者盯得紧，全世界都有的是理由阻隔他们。实在是，太想念彼此了。杨洋狠狠用舌尖抵住李易峰紧闭的齿，李易峰哼哼一声也就任由他深入。

天台的风呼啦啦地吹，将两人包裹融合成小小的一团，淹没如火的炙热。

没想到这是诀别前最后的拥吻。

无孔不入的记者在对面大厦摄下所谓的罪证，发布不过十分钟，就已激起千百层噬人的浪。李易峰的公关立马联系同要护犊子的贾士凯协商，站出来声明只是在秘密拍摄共同合作的新戏，本是竞争敌对现却友爱言和，各家粉丝自互相震惊不平，幸好路人勉强能信，表面暂可处理。可真相的关系不是轻易能解决的，要前途还是要不被看好的永远，当事人还未鼓足勇气决定，公司则早在电光火石间敲定结局。

新的微电影开始筹备，讲述晦涩的情事。剧本无非是胡乱把俗套的你侬我侬的主角换成了他和他。杨洋还是挺高兴，毕竟以为无法挽回的后果变成了大把共处的机会，转念又觉得一切太简单，暗藏的波涛汹涌让他恍神眉皱。

杀青夜，李易峰忽然不见了人，杨洋抱着他的大衣等了一场大雨，雨停时李易峰才匆匆出现。

两个人逃了庆功宴跑去偏僻冷清的小摊撸串。李易峰执意要了啤酒，杨洋见他盯着盘子不说话，只笑着揉揉他柔软的头发，喂了他一口五花肉，眼神澄亮。

五花肉很香，让他想哭。

“分开对你们俩都好。且不说你这当红小生的位子需不需拱手让人，他呢，他也是你早先那般努力了好几年却沉寂了好几年，如今总算步入了风生水起的正轨，不容易。这一行顶峰辉煌璀璨的美景，你该继续看，而他，应该来看看。”

是么，若我离开你，便不耽误你。

李易峰看着杨洋的眉宇，终打破宁静。

“分手吧。”

杨洋低了头，灯光昏暗间看不清他的表情。

“峰哥，这个玩笑不好笑。”

“玩笑是和亲密的人才开的。这段时间的情况你也明白，你会拖累我的前程，所以分手吧。”

说者微哑，听者咬牙。

杨洋压抑着不回答，直到浑身颤抖。不知是过了一分还是一刻，他把啤酒瓶猛地往桌上一砸便走，留给李易峰一个落寞的背影。

“我原以为，你敢搏一次，哪怕是为了我。”

小绵羊不开心了力气大得很。玻璃溅了满桌，不复他素爱的整洁。

这件事被偷拍下的照片不久后公之于众，拍戏时不和的消息再度传开，观众满座哗然，公司便顺水推舟取消了微电影的播映。李易峰翻阅着微博，垂了眼眸。他很清楚这些照片不同于上次，是公司预谋良苦，他也默认了。

页面滑地很慢，李易峰不太灵活地用着左手，不自觉瞥向右手缠绕的绷带。当日他攥拳砸了桌子，零落的碎片嵌进皮肤，长久不治，割断了筋骨，失了知觉。

三年，倒就轻易了使用左手。

杨洋只稍作停留就离开了，随后还有通告。李易峰目送他们下楼，才抽出右手，竟是猝不及防的一片汗湿。

树荫遮住了备用教室的窗，晕散了杨洋的声音。姑娘松开挽着杨洋的手，绽了笑回:

“不客气。”

-END-